00后不愿进工厂了以后就靠机器人
在永康市的人才市场，春季招聘会的热闹场景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略显冷清的景象。昔日熙熙攘攘的招聘展位，如今却显得有些空旷。中国五金人力资源产业园，这个位于永康市东部的地方，见证了传统制造业招聘的变迁。
曾经，这里的招聘会如潮，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那时的企业报名竞争展位，每个展位需要支付800元的费用，一场招聘会下来，收入能达上百万元。而现在，由于人流锐减，国企退出了经营，取而代之的是劳务中介。部门甚至要免费为企业制作海报、布置展位，鼓励企业参加招聘。
永康，这个以五金产业闻名的县级市，吸引了来自云南、贵州、湖南等多个省份的务工人员。近年来，企业招工的难度逐年上升。企业反映，“今年比去年招工更难、更慢”。工人大多在观望，很多人因为两三年的疫情和行情不佳而选择不再外出打工。甚至出现了“宁愿送外卖，不愿进工厂”的声音。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传统制造业与新工人渐行渐远？是年轻人的职业选择更加多样化，还是传统制造业的吸引力确实在减弱？亦或是其他原因？我们需要深入探讨这个问题。
永康市的知名运动器材企业副总经理武潇表示，他们面临招聘难的问题。他们希望招聘年龄在18至40周岁的员工，但这个年龄段的员工在市场上并不易找到。真正有求职需求、稳定的往往是40至60周岁的员工。年轻人的求职方向广泛，许多行业都可以尝试，传统制造业对他们的吸引力越来越小。
年轻工人的流动性也很高。他们需要招聘的装配工是流水线的非技术岗位，可选择行业更多，经常在各工厂间自由流动。招聘经理应真聪表示，“年轻人不是难招，是难留。”他们的流失主要在长达2至6个月的试用期。
与此技术类岗位和复合型技术人才也非常缺乏。工业模具等技术类岗位难以招到人，电路机械工等高薪技术岗位同样面临人才短缺的问题。即便薪水达到一万四千元左右，也难以吸引合适的人才。一些企业甚至需要依靠老乡推荐的方式来招聘员工，并为此提供额外的奖励和福利。
尽管企业面临招工难的问题，但一些大型企业的招聘情况相对较好。他们通过提供更高的薪水、福利待遇和奖励措施来吸引员工。步阳集团是门业知名品牌，也涉足多个行业，尽管面临招工难的问题，但近年来销售额持续增长，员工的流动率也保持在较低水平。他们通过提供具有竞争力的薪酬和福利来留住员工。然而相较于大型企业，许多中小企业的招聘情况则不容乐观。他们需要更多的努力和创新来应对招工难的问题。
传统制造业面临招工难的问题是一个复杂的现象。需要企业、和社会共同努力来解决这个问题。企业需要提高薪酬待遇和福利水平来吸引和留住员工同时也需要创新招聘方式以适应新一代工人的需求和期望。可以加大对于职业教育的投入和支持为制造业提供更多技术型人才。社会也需要加强对制造业的宣传和推广提高公众对制造业的认知和认可度。在永康市人力资源中心透露的信息中，云南镇雄作为永康的主要人口来源地，在高峰期时，前往永康务工的人群数量接近20万。今年，招工的情况变得更为严峻。袁永华对此进行了深入分析，一方面是因为去年返乡的人数远少于今年，另一方面是工厂订单的不稳定性，目前只有几家大企业真正实现了复工复产，而中小企业的运行轨道尚未稳定。这种情况导致许多去年离开的员工仍在观望。
值得一提的是，当下的劳动力市场出现了明显的变化。袁永华估计，当地的年轻劳动力相比去年减少了20%，尤其是00后工人，他们与70后、80后的工作态度有所不同。这些独生子女大多有父母的支持，对工作约束更小，更容易产生辞职的想法。这种变化在劳动力市场引发了新的思考：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不再像过去那样愿意进入工厂工作？
王力安防制造基地的生产总监李廷钱分享了他的经历。这位80后人士回忆起自己20年前来到永康时的情景，当时工厂招聘的竞争非常激烈，许多人排队应聘。现在的年轻人似乎并不再愿意承受工厂工作的艰辛。他们更倾向于选择其他行业，如外卖、快递等，因为这些行业的工作模式更为灵活。与此工厂工作的严格管理也让许多年轻人望而却步。他们需要打卡、开早会、晚会，且不能随意离开工厂。这种管理方式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年轻人的自由，使得他们对工厂工作产生了抵触情绪。
工厂的工作环境也让部分年轻人难以接受。传统制造业的生产环境较为恶劣，噪音大、污染重，甚至需要长期搬运重物。这些工作对身体的损害较大，也是劝退工人的原因之一。在招聘市场上，“4050人员”即女性40岁以上、男性50岁以上的人群，由于自身就业条件较差、技能单一，他们在找工作时面临更大的困难。
与此代工厂内卷现象日益加剧。尽管订单量增加，但利润并未相应提升。以王猛的公司为例，尽管他的企业吸引了大量年轻员工，并实现了快速的增长，但他也深知生意越来越难做。销量上升的同时伴随着利润空间的压缩。这种现状反映了现代制造业面临的一个普遍问题：如何在竞争激烈的市场环境中保持稳定的利润增长。
当前劳动力市场面临的挑战是多方面的：年轻劳动力的流失、工作环境的影响以及代工厂内卷现象的加剧等。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企业和社会需要共同努力，为劳动者提供更好的工作环境和福利待遇，同时鼓励年轻人参与并长期投入工厂工作，为制造业的持续发展注入新的活力。在保温杯行业的浪潮中，王猛所经历的变化可谓惊心动魄。当初，他轻松地从保温杯中获得三五元的利润，但现在，这个行业的竞争已经白热化，利润之薄几乎可以用“三五毛来形容”。这一现象不仅仅局限于王猛的企业，更是整个保温杯行业的缩影。尤其在永康，数千家保温杯企业在此聚集，品牌与代工的竞争日趋激烈。行业巨头哈尔斯尽管是行业领头羊，其自有品牌的销售占比也仅为三分之一左右。其余的大部分订单是为国际知名品牌代工生产。尽管生产技术已经达到国际水平，但品牌认知度的问题仍是困扰哈尔斯的一大难题。与此企业面临的不只是眼前的“用工荒”，更担忧的是未来的“订单荒”。当前国际形势的波动已经对哈尔斯的海外销量产生影响，但这并未阻挡其复工复产的脚步。工厂面临的更大危机在于订单的缺乏而非工人的短缺。
对于普通工人来说，永康的劳动强度与收入之间的平衡正在被打破。高昂的生活成本使得许多工人选择离开永康，尤其是在房价不断攀升的背景下。永康的房价已经跃居中国房价最贵县城榜第四位，这使得许多年轻人对于定居永康的愿望减弱。尽管如此，当地企业仍需要面对人才流失的问题。“机器换人”成为了解决这一问题的一种可能方案。这不仅有助于解决劳动力短缺的问题，也能提高生产效率。许多企业开始加速智能化生产的布局，减少人工参与，优化生产流程。智能化项目带来的效益逐渐显现，回收成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总部在永康的浙江哈尔斯集团就是这一变革的缩影。在这个以五金产业闻名的城市，智能化需求强烈。哈尔斯通过引进智能化设备和生产线的自动化改造，实现了生产流程的革新。如今，其工厂的生产线已经部分实现了机器换人、智能化设备运作。这不仅降低了人工成本，也提高了生产效率。即使如此，企业在面对市场竞争和人才流失的双重压力下，仍需不断探索和创新，以应对未来的挑战。也在积极采取措施，如推出政策性住房、举办招聘会等，以吸引人才并缓解企业的压力。这一系列的变革和挑战，无疑为保温杯行业带来了新的机遇与挑战。李廷钱透露，智能化投资规模庞大，仅仅五台冲床便耗资逾两千万。目前，王力安防已在多道工序上实现了自动化的机器换人。对此现象，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系的副教授黄瑜进行了深入研究。她观察到，尽管智能化在提高工作效率上表现卓越，但并未显著提升工人的技术能力，反而呈现出一种“去技术化”的趋势。
自动化的进程大幅缩短了技能培训的时间，同时也促使劳动分工发生了变化。在“机器换人”的背景下，普通工人主要负责简单的物料搬运，而技术人员则专注于机器人的调试与维护。在智能化程度较高的企业中，被机器替代的员工中不乏技术精湛的老员工。
以前，如焊接瓶口瓶底这类技术难度较高的岗位，如今通过智能化设备，对员工的技术要求反而降低。能够维护自动化设备的员工需求却在逐步上升。对此现象，吴兴也发表了相似的看法。
推广机器换人也面临着技术难题。以门业为例，由于防盗门的生产不同于标准化产品如保温杯等，每天需要生产不同批次、各种规格型号的产品，机器难以适应这种多样化的生产需求。对于那些附加值低、产量小的产品而言，智能化的成本过高，使得许多企业望而却步。袁永华透露，虽然大型企业在利润高的产品生产中已经大量采用机器换人，但中小企业即使有补贴，也往往难以承担智能化转型的巨大投入。甚至在某些情况下，智能化设备的效率可能还不如人工效率高。对于一些企业而言，冲床岗位的智能化已经部分实现，但装配环节的智能化仍是空白，这既是挑战也是未来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