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现代机器人之父石黑浩,以及他创造的最美丽的女人
在2002年的夏天,大阪市郊的一间大学研究室里,两个身着淡黄色衣服的小女孩坐在荧光灯下。她们都是那么年轻,脸颊微鼓,刘海乌黑,短发齐肩。其中一个是五岁的小女孩,另一个是她的机器“克隆”人。她们面对着彼此,一个眼神充满好奇,一个眼神严肃而僵硬。这一刻被镜头记录了下来,记录者是一个既作为父亲又作为创造者的身份。这是一场独特的相遇,是现实与科技的交融。他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不想说点什么吗?”引发了关于机器人与人类关系深入的思考。这个场景唤醒了人们对于亲密关系的渴望还是恐惧?随着机器人技术的不断进步,它们越来越像人类的外表是否会改变我们的内心世界?本文已被提名为2018年国家杂志奖的“最佳特稿写作奖”,值得人们深入阅读和思考。小女孩转过头,眼神中透露出迷茫,似乎被眼前的景象所困惑,随即又迅速转回,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机器人。
“试着跟她交流吧!”他温和地提议,眼神中充满期待,“向她说声‘你好’。”
小女孩轻声嘟囔着:“你好……”机器人微微点头,仿佛在回应她的问候。
“那就去吧,”他继续鼓励道,“和她一起玩耍。”
机器人轻微地晃了晃头部,仿佛在尝试模仿人类的动作。小女孩的父亲在镜头后轻轻笑了,但小女孩却仍站在原地,眼神中透露出淡淡的焦虑,静静地观察着眼前的这个“类似”生命体。
她们的身体都在无声地传递着生命的讯息:每一次的眨眼,每一次脖子的微动,都在表达“我是活的”。小女孩的每一个动作都激活了她的神经系统,而机器人则只能依靠内部的电动机来模仿。
看着她们,父亲不禁问道:“和她互动一下真的那么难吗?”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和期待。或许他期待机器人与小女孩之间能够建立一种超越技术的联系,一种真正的互动。女儿目光在父亲与机器人之间徘徊,机器人的嘴巴像搁浅的鱼一样微微张合。父亲带着微笑询问:“她是在吃东西吗?”女儿没有立即回应,表面上耐心倾听,内心却充满了抵触。
“感觉怎么样?”父亲的问题带着真诚,因为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个机器人与真实的差别。几分钟的时间里,女儿的呼吸逐渐沉重,最终崩溃大哭:“我好累。”
这些机器人并非简单的机械产物,而是真人的“克隆”。他们的模板涵盖了新闻主播、女演员和模特等各种形象。这些机器人在公众场合如咖啡厅和购物商场展现出了惊人的能力,他们能在商城里唱歌、在舞台上演剧,令人惊叹不已。这些机器人的真正舞台,在于石黑浩博士的手中。
石黑浩博士是这群美丽“女人”的领导者,他在国际电气通信基础技术研究所(the Advanced Telecommunications Research Institute International)以及智能机器人学研究室(the Intelligent Robotics Laboratory,简称IRL)进行着前沿的学术实验。这个研究室位于校园内错综复杂、灰色简朴的楼房之中。在这里,大约30名学生和助理教授在近乎寂静的计算机舱和观察室内工作。他们或穿着运动衫、只穿袜子在油地毡的长长楼道或研究室中穿梭,或在笔记本电脑前埋头工作。尽管环境看似凌乱,但这里充满了科研的氛围。
石黑浩博士是这里的头头,他的形象与广告中的形象如出一辙。他穿着现代而时尚的黑色显瘦衣物,搭配刚刚好的皮背包和腰包,戴着浅色的六边形眼镜,深色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他是这所日本顶尖高校的著名教授,拥有两个实验室,并与日本各地的十多个私营企业合作。最近,他还收到了日本给出的有史以来最慷慨的科学工程拨款之一(价值1600万美元),以及七个秘书在背后默默支持他的工作。
尽管科技日新月异,人类仍然无法创造出与真人形神相似的机器人,更不用说赋予这样的机器人“人性”了——那种在日语中无法言传的“存在之感”。这是因为我们对自身的了解还远远不够,无法“再创造”人类。我们不知道人类是如何通过感官线索和微小动作的积累,产生同情、安慰和信任等感情的。也许未来,人类能够创造出所谓的“通用人工智能”,但人类又为何会选择与这样的“非人”大脑互动呢?
石黑浩博士相信,因为人类总是渴望了解和信任他人,所以如果能将机器人变得更加逼真,人们就会更愿意与它们交流。基于这一信念,石黑浩的团队在人机互动的领域里成为了开拓者。他们致力于探索机器人的潜力,希望有一天能够实现人与机器人的真正互动,让机器人成为我们生活中的伙伴。人机交互:探索人与机器之间的亲密边界
人机交互是一个跨学科的领域,融合了工程、人工智能、社会心理学和认知科学。它的核心目标是深入理解并推动我们与机器人之间的交互关系的发展。石黑浩,一位走在前沿的科学家,致力于揭示人类在什么情况下愿意与机器互动,甚至对它们产生情感。每当他创造出一个机器人,他都认为我们离这个目标更近了一步。
在一个与外部世界隔绝的房间里,陈列着一批被精心护理的机器人,这是石黑浩最珍视的“员工”。在这个空间里,除了几张黑色的幕帘、一层薄薄的地毯,以及堆满了线缆、显示器和一排假发的架子,还有一对引人注目的“克隆”品——Geminoid F系列的模型。这个系列的名字暗示着这些机器人模型的人类原型存在于世界的某个角落。
日复一日,石黑浩的学生和工作人员都在进行一项重要的任务:测试、测量和记录人类志愿者对这些机器人的反应。他们探索的是,机器人的哪些行为、外貌或是微妙的面部表情和身体动作能够引发志愿者们的特殊感觉。他们试图了解,哪些特质促使志愿者们放下拘谨,与机器人进行更深入的互动。
石黑浩和他的团队利用这些机器人寻找答案:非言语交际在建立人与机器人之间的信任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我们会在什么情况下将机器人视为真实的人类?为了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石黑浩的实验室全力以赴地研究人类的亲近行为。
在石黑浩看来,“聊天”是一种幻觉。他坦言,他无法准确知道你的内心想法,只能了解自己的思考过程。但他和他的团队,通过机器人技术,正在逐步推进我们对人类与机器之间互动的理解,挑战我们与机器之间的界限。他们的研究不仅揭示了人类情感的复杂性,也揭示了机器人在未来可能扮演的角色和影响力。在我与石黑浩交流的数个月里,他向我们分享了一些非常私人的经历。他坦言,曾两次产生过自杀的念头,即便身处家庭之中,仍感受到深刻的孤独。在我们的对话中,“孤独”这个词频繁出现,大约六、七次之多。
当我初次拜访石黑浩时,我的处境也颇为特殊。距离我上一段所谓的“真实”感情已经过去23个月,而那段感情的复苏也耗时15个月。后来我才明白,那段曾认为真实的感情其实并不真实,复苏的过程则过于漫长。当时,我在北纽约州的一个小镇里,正从事着一项枯燥但必需的工作——准备一本即将出版的书。每当放下手稿的午后和夜晚,我也如同石黑浩一样,感受到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我并非完全孤立无援,仍有知己、朋友和家人。但我缺少一种亲密的接触,无论是罗曼式的爱情还是性生活。
这种缺失感是我自己的选择。确实有人对我表示过好奇,但他们不明白我最怀念的,是那种无法伪装的与他人之间的亲密感。然而大部分时间——大约80%的时间里——我并不刻意去想这种缺失。我深感自己是一个独立、充满艺术气息的自由女性。无论这种缺失让我多么与世隔绝,对我而言,它更像是我创造力的源泉。但在那剩下的20%的时间里,这种缺失仍会让我感到迷惘和困惑。
正是在这样迷惘的时刻,我选择了前往拜访石黑浩。由于这种迷惘,那17个小时的飞行变得尤为漫长和煎熬。而“人际关系”这个概念在我的脑海里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石黑浩他们的工作——对人际关系进行量化、测量、探索其各个维度——显得非常合理。如果他们能在机器人身上复制出人类之间的亲密关系,那就意味着我们找到了最困扰我们、也最不了解自己的问题的答案。当石黑浩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时光,他的思绪飘到了滋贺县琵琶湖西岸的安曇川町。那里的淀川河从琵琶湖流出,流经京都,最终汇入大阪湾。浩的童年似乎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即使周围的孩子都乖巧听话,他也总是特立独行,似乎对老师的教诲充耳不闻。他的举动让母亲担忧他的行为是否出了什么问题。
浩的父母都是教师,忙碌的身影与浩的童年时光相伴。他的童年更多是由他的外祖父母陪伴度过的。他的外祖父是一个的佛教徒和农民,他传授给浩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日本男人,包括正确使用筷子、祈祷和准备新年装饰等传统教诲。浩对外祖父的教诲格外有耐心,他认为这不是教他如何思考,而是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完美无缺。
他们住在比良山山脚,那里的自然环境为浩的童年增添了不少乐趣。他常常沿着山腰寻找各种蛇和昆虫。他最喜欢的是那些锹形甲虫,它们的分节身体长达八、九厘米,背部漆黑油亮,头上长着巨大的像鹿角一样的颚。浩喜欢在这些甲虫身上粘上新的“零件”,如剃须刀刀片或捡到的金属片,他称之为对这些甲虫的“改进”。如果这些甲虫能够幸存下来,它们就会带着这些新“零件”继续生活,这也成为了浩最初的“电子虫”实验。
在浩的少年时代,他最好的朋友之一是住在附近贫民区的男孩。这个男孩的父母以帮别人埋葬死者为生。浩并不知道这件事在当地人的眼中是一份被鄙视的职业,因此他与这个男孩的友谊遭到了母亲的强烈反对,被命令立刻断绝关系。这件事一直让浩难以忘怀,时常在脑海中浮现,已经持续了四十年之久。这段友谊对他而言,是童年最宝贵的回忆之一。自诞生以来,浩就一直饱受皮肤之困。从他稚嫩的身躯上,不断的冒出又丑又痒的疹子,犹如暗夜中的疮痍。他的背后、胸前和手臂,无一幸免。只有外祖父母的轻柔挠痒,能为他带去一丝安慰,在这短暂的抚触中,他渐渐安睡。医生为他进行了三次痛苦难忍的注射治疗,然而成效甚微,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他十二岁那年。幸运的是,医生发现了类固醇对他的病症有改善作用,他的生活才逐渐好转。但直到现在,他仍需要随身携带这些药物,他的身体似乎从未与他完全融为一体。
石黑浩有一种独特的观点:人类的情感其实是可以被操纵的,它们不过是身体对外界刺激的自然反应。这个看法与他个人的经历息息相关。
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青年石黑浩根据三个条件慎重地选择了大学。这所大学需要接纳一个如他这样独特而冷淡的学生;他需要在这里无拘无束地挥洒他的画笔;而且学校距离家乡越远越好。于是,在1981年的那个秋天,他背井离乡,来到富士山旁的山梨大学,开启了新的人生旅程。
在大学的日子里,石黑浩以一种不羁的方式探索着他的艺术之路。他一边做着各种奇特的工作来支付学费,一边寻找生活的乐趣。他做过厨师、托管班监督老师、上门卖教材的推销员(尽管这份工作只维持了一周),还曾是弹珠机职业玩家(这份工作为他带来了最丰厚的收入)。他看似不受日本主流价值观的影响,活得自在而酷烈。
石黑浩也在努力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浪漫的另类艺术家。他常常翘课,穿着黑色皮夹克,带着画板和铅笔,骑着雅马哈机车去临摹乡下的风景。那些奇妙的树木和生机勃勃的桃花,都成为了他笔下的主角。在这里,他找到了真正的自我和艺术的灵感。石黑浩,一个曾在艺术的道路上探索,而后又踏入计算机科学领域的独特个体,在这里展现了他的多元才华。他曾在绘画的领域中挥洒热情,用素描和油画描绘出世界的色彩。在大三那年,他放下了画笔,陷入了人生的迷茫与困惑。那时的他,甚至会在陡峭的山路上骑行,想象自己直接冲下悬崖,探索未知的极限。
但命运的转机总是悄然而至。石黑浩了解到山梨大学也提供计算机科学的课程,这让他心生好奇。他想知道计算机图像、计算机视觉与视觉艺术之间的关系,想要探索这个新兴领域的无限可能。于是,他毅然决然地放下了绘画,走进了计算机科学的殿堂,成为了一名计算机科学学生。
在新的领域里,石黑浩找到了久违的热情。他沉浸在计算机的世界里,学习编程语言,与机器进行交流。他意识到,在这个新兴领域中,他仍然可以像画师一样思考,使用不同的工具来表达自己的创意。他爱上了“汇编语言”、“Pascal”这些新词,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计算机噪音充斥着寒冷的机房,这种环境似乎是为了保护机器而非人类。石黑浩却在这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舞台。他独自进行软件开发,学习如何与遵循指令的计算机系统交流,仿佛与机器展开了一场对话。他沉浸在实验室里,一天两天地探索、研究、创新。
随着他的编程语言越来越流利,石黑浩开始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他想知道,计算机使用的语言是否有可能变得越来越人性化,是否可以用我们的方式来理解我们的思想?人与计算机的交流是否有可能变成一段真正的感情?他的思考不仅限于技术层面,更深入到人文精神的探索。他的经历告诉我们,无论在哪个领域,只要我们敢于探索、勇于创新,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自那时起,石黑浩的唯一追求和梦想,便是寻觅那份深深的情感寄托——人形机器人。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渴望与憧憬。
他的手指仍然保留着橡胶的触感,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份真实的存在。靠近一些,你甚至可以听到隐藏在其中的电机发出的柔和嗡嗡声,以及每次眨眼时轻微的咔嗒声,让人不由得对这个机械生命充满好奇与想象。
在千禧之年,作为京都大学的准教授,石黑浩推出了他的首个类人型机器人——一个机械化的新奇产物,在移动平台上自如移动,钢铁手臂灵活摆动。石黑浩深知这还远远不够。他想要人们对这个机械生命产生依附感,而这首先需要一个人类化的外形。他希望机器人的外表能引发人类的共鸣,激发人们的同情之心。
那时的石黑浩已经结婚十年,他的妻子是一位钢琴家,是他大学同学介绍的。他向妻子提出一个请求:记录下她的一些日常动作,包括时的坐姿、呼吸的方式,以及对各种刺激的反应。他想要通过研究这些微妙的动作来揭示人类判断一个物体是否为“人类”的物理信号。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人类并不会真正地“静”坐。
石黑浩意识到,在西方世界,尤其是他所受日本学者尊崇的圈子里,人形机器人的发展并不被看好。有些人担心恐怖谷效应会让消费者抵触人形机器人,这种抵触情绪甚至可能使人形机器人项目夭折,进而削弱公众对机器人学的支持。尽管石黑浩也对此深感忧虑,但他仍无法抗拒人形机器人的“诱惑”。他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即便前方充满了未知与挑战。石黑浩面临了一项挑战:他的合作公司希望雇佣知名设计师将新机器人设计成昆虫形态。对此,石黑浩失去了耐心,决定采取一种更为直接的方法——设计一款人形机器人来证明自己的理念。他的目标是创造出一种既拟人又非拟人的机器人,以展示“恐怖谷”效应。
“恐怖谷”效应,这一理论由日本机器人专家森政弘在1970年提出。根据这一理论,如果机器人不够拟人,其类人特征会显得突兀,引发人们的移情作用;而若机器人过于拟人,其非类人特征将变得显眼,引发观察者奇异的感受。
为了与昆虫形态的机器人形成对比,石黑浩决定将其人形机器人设计为一米高,这就需要一个儿童作为模特。人形机器人的制作过程相当复杂,为了获得精准复制品,模特需要在石膏中保持数小时。考虑到这种繁琐过程,石黑浩无法让任何儿童参与,除了自己的孩子。
项目开始前几年,石黑浩迎来了他的女儿Risa。在向妻子解释计划时,他明白作为孩子的抚养者,妻子的支持至关重要。幸运的是,妻子同意了这一计划。于是,在2002年初,石黑浩一家与化妆师、特效师齐聚大阪大学的实验室,开始了对Risa的两天复制过程。
在实验室里,Risa的母亲协助她褪去衣物,让她站在木制平台上。石黑浩和另一位艺术家在Risa的四肢和躯体上涂抹一层淡绿色糊状物,然后包裹上沾有石膏的布料。在这个过程中,Risa需要保持静止不动,等待石膏晾干。五岁的Risa被包裹在粉色毛巾里,戴着橡皮帽,耳朵塞着棉花,头上满是泡沫塑料和包装胶带。艺术家们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糊状物,直到完全覆盖她的身体,包括耳朵。石黑浩和妻子则不断安慰女儿,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最后一步是复制女儿的脸部特征,这将是机器人设计的亮点。
整个过程中,石黑浩和他的团队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但他们坚信这一实验将为人形机器人设计带来革命性的突破。他们期待着新机器人的完成,同时也对Risa的勇敢和信任心怀感激。在柔和的灯光下,Risa的母亲和一位艺术家精心地为女儿敷上一层厚厚的糊状物。石黑浩在一旁通过相机的取景器静静观察,看着她脸上僵硬的表情。他对女儿温柔地说:“完成后,你想吃什么都行。”糊状物被均匀地涂抹在女儿的额头、下巴和脖颈上,脸颊和鼻子也被覆盖,连嘴巴都完全淹没其中。为了营造轻松的氛围,母亲一边涂抹一边笑着说:“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要睡了——晚安!”
整个过程令人惊讶的是,Risa出奇地安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对于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来说,这简直不可思议。渐渐地,糊状物覆盖了她双眼并快速凝固。她的整个脸庞都被埋在了石膏之下,只剩下一个呼吸的小孔。
那位艺术家安慰道:“没事的,只是你得稍微忍耐一下。”镜头后的石黑浩也温柔地说:“Risa,没事的……如果你困了就睡,头重的话,可以靠后一些。”接着他们将浸过石膏的布料敷在女儿脸上,留下一个呼吸的小洞。布料逐渐变硬,气氛开始变得有些紧张。石黑浩显得有些焦虑,他调整了镜头角度,并询问女儿:“Risa,如果你可以正常呼吸的话,请捏一下我的手好吗……”
科技奇才石黑浩与他的“复制人”传奇
在科技的边缘,一场关于人与机器的奇异探索正在展开。石黑浩用泡沫塑料塑造出一个特殊的机器模型,人们称它为复制人R1——“R”代表着他的女儿Risa。实验结果犹如开启了一扇通往未知的大门,好坏参半。石黑浩承认,这个低成本、动作僵硬的人形机器人更像僵尸,而非人类。尽管如此,展示给他的信任的朋友们后,“女儿机器人”一事迅速变成了一个怪诞的传奇。
采访者们的反应各异,有机器人爱好者认为石黑浩的项目“很疯狂”,也有人觉得“很奇怪”甚至“有一点点吓人”。但无论如何,复制人R1给了石黑浩前进的信心。对于他的女儿,他送上了几个Hello Kitty玩偶作为奖励,但她说还是哭了。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件事。
他渴望的远不止此。他曾经两次目睹他人与他们的“复制品”的奇妙邂逅,他内心也热切期盼着拥有类似的体验。加之,他的女儿尚显稚嫩,那位新闻播报员,尽管已成年,但在他眼中也只是“凡夫俗子”罢了。二人都无法从科学家的角度,理性地衡量她们与机器人的这场遭遇。一个真正的探索者,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复制人。回忆往昔绘画时光,石黑浩觉得复制人无异于自画像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他决定以他名字的首字母命名这一项目——双生子HI,而这也是他的机器人兄弟。
石黑浩手头拥有数百张关于双生子机器人的照片。一些照片中,他的助手正将他43岁的面部模板小心翼翼地覆盖在机器人充满传感器的头部。另一些照片里,双生子机器人其间,身着软垫背心,机械肱二头肌清晰可见。它的手臂只有手肘下方覆盖着仿真皮肤,宛如精致的手套。其手上的血管纹路、阳光晒出的黑斑以及手腕处的微小皱纹都栩栩如生。它的指甲上带有皮质,苍白而真实。照片中的双生子机器人身着与石黑浩相同的贴身黑色衬衫,它的手臂被石黑浩的助手轻轻抬起,如同为穿着繁复的孩子整理衣物一般,将袖子轻轻拉下。
在照片中,双生子机器人与石黑浩一样,身着贴身黑色休闲裤,假肢上配着相应的袜子和黑色运动鞋。它的假发与石黑浩的头发如出一辙。在某些照片中,还可以看到它第一次“发声”的情景——它的体内有一个空气泵,用来模拟空气进入胸部的动作;从它的“尾骨”处穿出的缆线,连接到一个金属盒子里。
尽管双生子机器人的发明是一项巨大的技术进步,但它仍然不够逼真。它放在大腿上的手仍保留着橡胶的触感。它的眼睛虽然明亮如石黑浩的眼睛,但仍能看出塑料的痕迹。靠近一些,你还能听到它身体内电机的轻柔嗡嗡声以及它眨眼时发出的轻微咔嗒声。双生子系列的机器人,虽然有时看起来像是迪士尼世界里的人形玩偶,但它们却令人不寒而栗。这是因为它们所有的动作都过于协调——以至于让人产生共情。旁观者在观察它时,会不自觉地根据它的表情判断其情绪:嘴角下垂表示难过,紧闭眼睛表示不安,目光旁顾表示怀疑,头向左倾斜表示沉思。当它与你目光交汇,它的传感器探测到你的位置时,有那么一瞬间,你会觉得它——或许该称他为“石黑浩”——意识到了你的存在。石黑浩宣称:“这个机器人已拥有我的身份。”他必须与之保持一致,否则将失去自我身份的认同感。双生子HI为他赢得了广泛认可。石黑浩与其团队运用他和双生子进行了众多研究,分析了人们对他们及其“幽灵”的不同反应,并在亚洲和欧洲各地的电视节目中亮相。通过远程操控,他无需亲自到场,即可让双生子替他出席会议和庆典,这让他的影响力倍增。
这位机器人专家的成功某种程度上归功于其在不同情境中的适应能力。双生子的呈现方式如同马戏团戏法,观众在目睹原型与复制品后尝试区分二者。这也正是石黑浩正在探索的“存在”问题——他希望创造一个更耐久的“自我”,并以此掌控自己的存在。他将自身作为灵感源泉,打造出一个复制品,这也使他面临新的挑战。
双生子HI的出现带来了新的问题和挑战。石黑浩的着装偏好——从大学毕业起就坚持的黑色,如今已成为他和机器人的官方颜色。这种从第三人称视角观察自己的体验让他倍感新奇。新的问题也随之浮现:石黑浩必须应对人类身体的衰老与机器人的静态身体之间的不协调。他开始以机器人的标准来衡量自己的身份和价值,这使他既意识到自己的衰老之痛,也对自己的身体有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于是,石黑浩开始扮演多重角色。对于他的女性机器人来说,他是赋予生命的皮格马利翁;而对于自己的复制品来说,他又成为了沉迷于自我倒影的那耳喀索斯。虽然他在做什么非常清楚,但他也陷入了一个未曾预料的困境中。不久之后,石黑浩的学生开始将他与双生子机器人进行比较。他们会戏谑地调侃:“教授,您似乎老了不少。”尽管这样的说法听起来并不风趣,但他对此却不以为意。几年后,四十六岁的石黑浩将自己的衰老面容作为新模具,制作出了新的双生子机器人HI的脸部。问题在于他必须每隔几年重复这一过程,这不仅耗费金钱,也耗费精力。石黑浩决定采用相反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调整他的人类身体以适应他的复制体。他进行了一系列美容手术,从激光治疗到血清注射。他在生活中也开始注意饮食和健身锻炼,减轻了体重。他表示:“我决定不再继续变老,”虽然他的英语非常流利,但在句子结构上似乎不那么完美。
对于石黑浩而言,与自己创造的机器人保持一致已经成为一种强迫性行为。“这个机器人拥有了我的身份,”他坦言,“我必须与它保持一致,否则我就会失去自我。”这让我想起他制作第一个复制品时的照片,照片中的机器人“头骨”裸露,塑料外壳呈现出令人不适的黄色,内部则是玻璃牙齿和眼珠。当被问及看到机器人的头骨时有何感受时,他半开玩笑地说:“如果去掉我的脸,我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
他接着指向我,笑着说:“你之所以会来这里,不正是因为我创造了自己的复制品吗?我的复制品对你而言很重要,机器人对你而言也很重要。而我对你则并不那么重要。”
石黑浩表示:“人们往往无法想象一个美丽的人如厕或疲惫的模样,因此我认为机器人才是美丽的极致体现。”对他来说,机器人不仅代表科技的进步,更是他对永恒美丽的追求和认同。那是2012年的一个冬日,东京高岛屋百货商店的大玻璃橱柜前,人群熙熙攘攘。在这寒冷的氛围中,两个身着优雅绸缎日礼服的机器人双生子静静栖息于此,她们的长长棕色刘海如同窗帘般在脸庞上优雅分开。随着情人节的脚步渐近,她们中的一位端坐在橱柜之中,仿佛在等待着某个人的到来,身后是被玫瑰包装纸和大红蝴蝶结包裹的礼物盒。
她整日沉浸在手机的世界中,对外界数千名游客的喧闹声置若罔闻。她的面部表情随着短信的跳动而微妙变化,仿佛在回应着每一个情感波动。这是一种巧妙的策略,让她在不与旁观者互动的情况下,如同真实的人类般生动——毕竟,真实的人类在大多数时间里也会选择性地忽略周围环境。当你靠近时,她轻轻抬头,向你微笑,那一刻,你仿佛邂逅了一个美丽的陌生人。
有时,石黑浩会站在百货商店的入口处,观察那些在他面前驻足的人们。他喜欢想象人们对于机器人的反应,以及他们对这一新兴事物的思考。
尽管我们总是认为自己充满复杂性,但在人际关系方面却往往显得简单。现代人大把时间花费在网络上,即便聊天对象是机器人,也往往难以分辨。少量的刺激便能唤醒人们对他人他物的同理心。回想2011年,卡尔加里大学的一项测试发现,受试者能够迅速将情绪和意图“赋予”一块他们通过操纵杆操作的轻木。换句话说,我们的同理心是如此丰富,以至于我们的大脑甚至愿意将无生命的物体拟人化。这是一种既令人发笑又令人惊奇的动物本能。
当我们面对的对象越来越接近人类的外貌时,我们对它们的期望也随之变得复杂起来。“恐怖谷效应”开始发挥作用:当我们遇到那些既熟悉又略带诡异的事物时,同理心往往会大幅下降。就在卡尔加里大学测试的同年,双生子F机器人的第一代刚刚问世不久的石黑浩与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研究人员合作发表了一篇论文。这篇论文探讨了人类对机器人的复杂情感反应以及机器人与人类之间的微妙关系。该团队深入研究了同理心与大脑神经元之间的关联,借助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技术,他们扫描了20位年龄在二三十岁的被试的大脑。当这些被试观看不同类型的视频时,他们的反应被密切监测。视频中包含了石黑的女性机器人、暴露了机械构造的机器人,以及机器人所模仿的真人进行的一系列动作,如挥手、点头、拿起纸张和使用抹布擦桌子。
研究发现,当被试观看具有人类外观的机器人进行细微动作时,他们大脑的顶叶皮层会显著活跃,特别是那些与身体运动探测和移情神经元相关的区域。这一现象引发了研究人员的兴趣,他们认为,即使是微小的动作也可能在大脑中引发感知的冲突,从而产生所谓的“恐怖谷效应”。
石黑对实验室的机器人研究充满热情,他密切关注着机器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包括下巴的精确倾斜、头部的转动以及克制的微笑。他的研究不仅限于实验室,还试图将机器人的技术与人类情感联系结合起来。
在几乎与百货公司的展示石黑巧妙地使用了双生子F技术,尝试在两个人类之间建立联系。2012年,当东京的游戏设计师铁太郎遇到石黑时,他正好处于离婚后的情感空虚期,对与老朋友三木之间可能的情感萌生了好奇。
石黑邀请这两位朋友到他在奈良的研究所,展开了一场独特的实验。他要求学生遥控操作一个女性机器人,同时让铁太郎与三木分别在不同的房间参与互动。铁太郎坐在女性机器人的遥控台前,通过机器人与三木交谈。他的声音被电脑转化为女性的声音,机器人的嘴唇同步他的说话动作,头部微微倾斜,长长的头发随着铁太郎的动作有节奏地摆动。这一幕仿佛展示了一个真实女性的生动交流。
石黑兴奋地告诉三木,“这不是铁太郎,而是一个可爱又漂亮的女子。”在接下来的互动中,他们像真正的人一样交谈家常,铁太郎甚至尝试了他的女性化身。通过监视器,铁太郎观察到三木脸上的反应,感受到他们之间界限的逐渐消失。
实验结束后不久,铁太郎和三木决定开始共同生活。虽然铁太郎对石黑的机器人是如何促成他们恋情的具体机制仍感到困惑,但他坚信,是石黑的机器人让他们跨越了情感的鸿沟,成为了一对恋人。石黑认为,人类的本性渴望互动与信任。当我们看到越来越像人类的机器人时,我们的心态变得更加开放,愿意与它们分享生活的点点滴滴。
在与浩共进晚餐时,他分享了与机器人对话的种种体验。他想象着将“我爱你”这句话录下来,然后让机器人以女性的声音复述给他听。虽然听起来像是玩笑,但他认为这样的交流有其存在的必要性,甚至称之为“真正的对话”。
浩表示,对话有时是一种错觉。他坦言,在对话中,他更关心自己的思绪而非对方的想法。通过长时间与机器人对话,他发现自己更关注自我探索,而非深入了解他人。他转向我们,说:“在对话中,我们都在猜测彼此的想法,虽然相信信息在传递,但我无法直接了解你的思想。”
在基础层面上,我们理解对方的直接意图和愿望——我们懂你,但除此之外呢?我们该如何回应内心的呼唤?浩的观点,虽然简洁,却带着一丝悲观的真理:世界上充斥着太多私密信息,而我们内心最深处的意识,永远无法完全与他人分享。我们对跨越鸿沟、连接彼此的渴望,是人类内心深处的驱动力。浩坚信,总有一天,这一渴望将通过类人机器人得以实现。他认为,人类的情感,无论是共情还是爱情,都只是对刺激的反应,可以被编程操控。经过多年的研究,机器人已经能够模拟出微妙的动作,它们通过气动关节、机械眉弓、塑料头骨的微微倾斜,逐渐跨越与我们的鸿沟,完美融入我们的生活。这或许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形而上学魔术,但如果它满足了我们的需求,让我们感受到了真实的情感,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回想起双生子F,当她低头注视无法解读的智能手机时,脸上流露出的温柔神情。浩希望我们能通过想象她阅读短信时的孤独,来感受她的情感,进而去爱她。每当我们将自己的感受投射在她身上,想象出一种被理解和连接的感觉时,他的研究就向前迈进了一步。
浩很少谈论自己的私生活,从他日复一日的自律工作和不间断的旅行中,我可以看出他和他的妻子过着相当独立的生活。“我们有一些简单的规则,”他分享道,“她从不过问我的工作,我也从不探究她的爱好。”
然后他变得兴奋起来,因为他找到了一种方式让对话回到他的研究领域,“我想理解‘爱’的含义,你知道它真正的含义是什么吗?什么是‘爱’?”他问道。
我沉思了一下。“它的定义在我脑海中不断变化。”我回答。
“这很好!”他惊讶地回应,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石黑浩现在面临着一个独特的挑战,他需要将自己的自然衰老的身体与机器人形象保持一致。他曾经两次陷入深深的困境,感到无所适从。第一次是在他三十六岁那年,一个年轻的计算机编程天才打败了他,那时的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十年后,他的得意门生发表了一系列引人深思的技术论文,这也使他再次面临挑战。每一次困境中,他都通过探索新的研究领域找到了出路,走出了抑郁症的阴霾。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大脑正在不可避免地衰退,他的思维能力和注意力已经开始下降。他担心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会患上老年痴呆症,一旦失去了思考和创新的能力,他就可能失去了生存的意义。他对未来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他不想自己的生命就此黯淡无光。他向我谈到了他的灵魂观。他认为灵魂并不是孤独的存在。他说:“在日本的文化中,当我们离世后,所有的灵魂都会回归一处,回到山上。虽然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有自己的灵魂和生活方式,但当我们过世时,我们会分享一些东西。”他坚信灵魂并不孤单,而是存在于一个更大的集体之中。他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待和希望。他希望在自己的身体衰老的过程中,能够将机器人的身体和人类的灵魂相结合,使自己的存在更加持久和有意义。石黑浩正在面对生命中最艰难的挑战之一,但他依然保持着勇气和决心去面对未来的一切挑战和困境。在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我、浩和巴勒莫大学的机器人专家罗萨里奥·索尔贝洛教授相聚了。每年,索尔贝洛教授都会多次到访浩的实验室,并经常派遣他的学生来此学习。他对浩的机器人技术赞不绝口,甚至安排了这些机器人在西西里的一次展出。尽管索尔贝洛教授外表高大,穿着精致西装和皮鞋,但他内心却保有孩子般的纯真。他多次向我强调,浩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们在大阪心斋桥一个热闹的购物区品尝了街头小吃,重温了浩在研究生时期的贫穷生活,那时的他经常在此品尝各种小吃。吃完红豆甜点后,浩提议不去酒吧,而是去他的“办公室酒吧”。在回大学的列车上,我们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购买了一些小吃,如芥末豌豆、章鱼肉干和巧克力百奇。
随着夜幕降临,索尔贝洛教授开始谈论起与机器人的亲密关系。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问道:“你能想象与一个机器人接吻吗?有些人渴望这样的体验。再想象一下,如果机器人的皮肤可以模拟体温,那会怎样?许多人愿意尝试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在他看来,性与浪漫关系虽然复杂,但随着科技的发展,与机器人的关系可能成为许多人追求简单生活的选择。他坚定地说:“我认为这是未来的趋势。”
性不仅是人际关系的实体表现,更是一种亲密行为的模拟。虽然性被认为超越了物质,但在实际体验中,它更多地是一种物理感受。从这个角度看,理论上,机器人的技术进步足以复制一系列的性体验。
受到索尔贝洛教授的启发,我阅读了人工智能专家大卫·利维的著作《与机器人的爱与性》。书中提到,到2050年,人类可能会与机器人成为朋友、伴侣甚至配偶。这一设想虽令人惊讶,但却并非遥不可及。但要实现这一切,前提是我们要相信机器人也能拥有情感生活和欲望。经过深入思考和探索,利维引用了阿兰·图灵的观点:“人工智能展现令人信服的表现是智力的证明”,并进一步将其扩展到情感领域。他问道:“如果一个机器人展现出似乎拥有知觉的能力,我们怎么能否认其存在呢?当机器人通过模拟情感说出‘我爱你’时,我们为何不能真诚地接受呢?当一台拥有情感智能的机器人表白‘我爱你’或‘我想和你做伴侣’时,我们为何对其产生质疑呢?”利维觉得,人类情感与机器人情感之间的界限并不清晰,我们的情绪产生也基于一定的设定和程序,就像机器人的运作一样。
几十年后,利维认为人类与机器人之间的差别可能并不比不同国家甚至同一国家不同地区间的文化差异更大。就机器人性爱而言,它不仅是社交孤立时的需求,更是一种寻求性刺激的出口,特别是在伴侣生病或远行时。这种观念虽然激进,但反映了人们对亲密和陪伴的需求。想象一下,当你远离家乡,身处地球的另一端,出差好几个星期时,有一个机器人伴侣提供安慰和陪伴,是否也是一种温暖?如果有人提供了这样的解决方案,为何不接受呢?
我们大多数人已经允许技术介入曾经简单直接的人际交往,那么真正的区别是什么呢?这种区别是否重要到我们必须坚决保留?
回到校园,我们遇到了一些仍在实验室里工作到很晚的少数学生,他们带我们走进了浩的办公室。那里,浩展示了他的机器人技术,并向我们透露了一个隐藏的酒柜。他为我们倒上了当地的优质威士忌,我们一起坐下,享受他的音乐收藏,从日本流行民谣到Simon & Garfunkel乐队。浩告诉我们,从人们与机器人互动的那一刻起,他就注意到了某种变化。机器人似乎揭示了人类内心深处一直隐藏的对连接和触碰的欲望。尽管在工业展览上,有人对女性机器人保持距离,害怕自己的情感反应过于强烈,但与此更复杂、更真挚的情感互动也在悄然发生。在2002年,浩以他女儿为模版制造了一台机器人。不久后,他将其放置在京都大学的实验室中供学生们测试,观察他们对机器人机械外观和人类外观的反应。起初,机器人在闲置时会被放在实验室中央,但很快一些学生感到不自在,觉得机器人在注视着他们。于是,他们决定将机器人的脸朝向墙放置。
当浩得知其中一名学生对机器人产生了深厚的情感时,事情变得复杂起来。这名学生在白天进行实验,但深夜时分会为机器人吹奏长笛小夜曲并与它交谈,寻求一种隐秘的陪伴。机器人虽然并非真实的女儿,却给这位学生带来了特殊的情感体验。浩意识到这些机器人可能会产生不可预料的情感影响。
随着研究的深入,浩意识到自己对实验室学生的反应无法完全掌控。当他制造出第一个成年女性的复制品时,他警惕地观察学生们会如何对待这个机器人。他会担心他们可能会过于亲近,甚至将她当作真实的伴侣对待。一个曾经密切参与双生子制作的同事甚至在机器人面前变得心猿意马。尽管浩的理论是机器人永远无法取代真实的人类女性,但他也意识到机器人可能成为学生们内心的一面镜子,反映出他们心中的理想伴侣形象。在这种情境下与机器人建立关系,就像在与自己的分身相处一样复杂而微妙。浩制定了一些基本规则来指导使用这些机器人,包括不能深夜独处或与机器人独处过久。石黑提到:“虽然它不是我的女儿,但它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这段话不仅表达了他对机器人的认识,也反映了人类与机器之间微妙而复杂的情感联系。在科技的海洋里,浩如一颗璀璨的明星,其引领的机器人技术吸引着众多目光。但关于他的最新项目,一个致力于打造“最美丽的女人”的机械人项目,却引发了外界的诸多关注和讨论。众多男士对浩的这一项目的反应让他感到了些许不安,但他依然坚定地在这条路上前行。他一直耕耘于此,深入研究,希望探索出人类与机械美的完美结合。在交流中,他坦言自己的项目融合了个人完美主义和对女性美的深刻理解。他的研究,可以说更像是一场艺术与科技的融合之旅。
当我问及浩为何专注于打造美丽机械人时,他微笑着回应道:“我希望人们能接受机器人进入他们的生活,而这只是开始。”他进一步阐述:“大多数人能接受哪一种女人?是美丽的还是丑陋的?”他的观点独特而深刻,他认为人们往往无法接受一个不完美的女性形象,而机器人则能够完美地呈现美。这一领域的技术研发不仅需要科技的突破,更需要突破人们对美的认知。当提到这一点时,浩显得兴奋而充满激情。他相信自己的艺术眼光和科技才华的融合能为人们带来全新的体验。
突然之间,浩从他的高科技工作室站了起来,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神秘的黑色拉链袋。他神秘地向我们展示了两个手掌大小的人形泡沫模型。他拿起其中一个模型展示给我们看,然后向我们提议:“让我们做个实验吧。我们来让他们‘亲吻’。”他的话语充满神秘和期待,让人不禁好奇他接下来的动作和意图。浩似乎对这两个模型充满了热情,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他的话语和动作都充满了激情和专业精神,让人对他接下来的展示充满期待。至于他的实验具体是什么,我们拭目以待。浩的每一个动作和话语都充满了对机器人技术的热爱和对美的追求。在这个领域里,他就像一位艺术家一样,不断探索、创新、追求极致的美。他的工作不仅是对技术的挑战,更是对美的追求和探索的挑战。他的每一次尝试都在推动这个领域的发展,让我们对机器人的未来充满期待和想象。我轻轻地靠近了他手中的小人,我们的脸庞逐渐靠近,直到那静止的唇瓣轻轻触碰在一起。那一刻,我轻声问道:“这感觉很好笑吗?”他微笑着回应:“是的,这感觉就像跨越了一种禁忌。”
回到东京后,我与他共度了几日时光。期间,我得以与浩的同事们见面。在大阪与东京之间往返的旅程中,我的感情发生了新的变化。我在旅程的第二晚遇见了一个人,他的魅力让我无法抗拒。
我的著作经纪人通过电子邮件向我引荐了伊森。他知道我一直在日本寻找联络人。伊森是一位移居东京十多年的美国设计师,他的年龄在三十多岁,日语流利。他通过邮件向我推荐了修理工、翻译员和精品酒店的联系方式。在我乘坐新干线列车返回大阪之前,我们约定共进晚餐。当我在涩谷区地铁站前看到他时,他的眼神让我预感到这将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伊森的外貌并非我所迷恋的类型,但他却拥有一种古典英俊的魅力。当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头部的轮廓,那后方微微凹陷的脖颈、宽阔的肩膀以及那独特的皮肤质感,都让我感到着迷。他那深沉而悠扬的话语,更让我沉醉其中。
在夜晚的街头,我们手牵手漫步,双臂微微触碰。当我们坐下时,彼此的膝盖轻轻摩擦,仿佛诉说着无言的故事。我把手掌放在他的脖子后方,感受那温暖的凹陷。私下里,我们躺在卧室的薄薄的床垫上,褪去所有繁重的衣物,让心灵和肉体都得到了解放。这是久违的吸引力,如同行星间的引力,超越了理性和常规,是那种寻觅已久,来临之际又无法抗拒的东西。
这种经历让人心灵震撼。此刻的我,仿佛沉浸在一个机器人设计的世界里,一个深度调解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柔软的硅胶壳替代了人类的皮肤,我们在机械人的脸上寻找仁慈、悲伤或怜悯的痕迹。即使在这样的世界里,依然会有一次邂逅,这是一种宽慰。因为它证明了我们仍是活生生的动物,而非冷漠的机器,我们的化学反应并非一套冷酷的程序,而是施展着即兴的魔法。知道那种本能并未离我远去,并且能回应它,让我重新找回了我作为人类的自我。
当初浩开始探索机器人的制造时,他首先寻找最适宜的硅胶材料。他看中了东方工业——这家专门制造高端“性玩偶”的公司,其玩偶价格高昂,以数千美元计价。浩的合作并未持续太久。随着他的声名远扬,这种合作关系开始显得格格不入,尤其当并不希望他们的投资与性玩偶有关联。
即便没有的支持,行业依然蓬勃发展。回想起浩与东方工业合作的初期,他们仅在一间单间里工作。如今,近二十年后,东方工业已扩展至一整栋楼的规模,但他们所卖的娃娃仍然主要是变换姿势的功能。浩坚信,人类与机器人之间的性爱终将实现,只是时间问题。他意识到自己的研究对性产业的发展大有裨益。对于他这位受人尊敬的学者而言,研究这个方向旨在改善社会而非商业盈利。他认为,对于残疾人而言,机器人性爱可能是他们所需。浩坦言:“一旦我们创造出外观迷人、功能齐全的性玩偶,其他人也一定会使用它们。毕竟,性是我们基本的生理需求。”
浩说出这番话时,我们正坐在他那辆狭长的黑色马自达上,于奈良和大阪之间的高速公路上疾驰。车速之快,甚至有些离谱。我们谈到了1982年的电影《银翼杀手》。他困惑于想不起女主角的名字,但他说:“她看起来很像你!”在这段对话中,我们共享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仿佛在这个充满机器人的世界里找到了一种人性的连接。在一段短暂的沉默后,浩再次开口,语气中透露出谨慎与期待:“我梦想着有一天能拥有自己创造的复制人,就像拥有一件独特的艺术品。每个人心中,不都有一个理想的‘人’吗?你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我反问:“你指的是,拥有一个像理想伴侣一样的机器人?”
浩点了点头,仿佛在与内心的想象对话:“不仅仅是冷冰冰的机器,而是拥有近乎人类情感的机器人,是完美状态的‘人’的复制品。”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未来科技的期待和对理想伴侣的憧憬。
我进一步追问:“是理想中的伴侣的所有特质,都能在这复制人身上得到体现吗?”
浩笑了笑,略带神秘地说:“也许吧。但具体会是什么样,现在还不清楚。”他透露,这将是他的一个项目——“打造最完美的机器人”。
车厢内再次回归安静。随后,他提出了一个令我深感惊讶的问题:“如果我做出了你的复制人,人们会如何看待这件事呢?”这个问题让我感到私密而又新奇,虽然只是他的一个假设,却引发了我对未来的无限遐想。
我从未设想过这样的场景,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即使是作为一种假设性的讨论。这个想法似乎带着一种超越现实的私密感,让人既感到惊讶又充满期待。我尝试在脑海中构思一个奇妙的想法:一开始,他们会用石膏将我全身包裹,然后精确地制作我身体每一部分的模型,并用螺栓紧密相连。接着,他们利用硅胶塑造出一张独特而陌生的脸,上面带着机械式的笑容。随后,他们会安装一个不属于我的机械骨骼。之后,“我”的部件将被运送到浩的实验室,然后逐一组装。那时,“我”会穿上裙子、衬衫,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或许会有学生找来一双旧模特身上的漆皮高跟鞋,轻轻穿在我的脚上。那双即将见证无数研究的眼睛,虽然逼真且充满色彩,却终究不属于我。
也许,“我”的首场演出并不在实验室进行。相反,“我”可能会直接登上世界的舞台,成为新话剧或机器人剧的主角。我和浩的助理教授将一同穿梭于各种场所。在“我”的“国际演出”中,每当我们回到酒店,他或许会打开小提箱,展示“我”的头颅,并分享他的挫折感。最终,当这部机器人剧落下帷幕时,我将回归观察室,脱下衣物,靠墙,低垂着头。在宁静的夜晚,学生们有时会让我为他们唱卡拉OK。而在其余时间——当“我”还有利用价值时——我将借助我的外观、脸庞、表情和记忆,说出并做出一些我无法控制的事情。
对于浩的“交流者”机器人,它的模样有时精致得显得女性化,有时又像是小男孩的模样。但对于一个如此年轻的“人”来说,它的外表似乎过于世故了。我尚未准备好将自己的形象出售,因为这是我的独特标识,是我存在的证明。在之前的描述中,我曾将浩比作皮格马利翁,但那并不完全准确。浩对机器人研发的热爱,更多的是源于一种自我实现的追求,而非浪漫的情怀。在与浩相处的时光里,不同于他创造的机器人的粉丝以及他的同事们,浩并未表现出对其女性机器人的过分迷恋。真正驱动他的,是身为创造者的权力以及一个信念:或许有一天,他能揭开人类情感纽带的秘密。而且,他在意的是目标的实现,至于过程如何,哪怕是分解人类到最基本的单位进行研究,也在所不惜。
假设那些精致的硅胶模具、完美的睫毛和角质只是表象,实际上偏离了人类真实存在的本质,又该如何呢?面对这样的困惑,浩选择了一种解决之道:他剥离了机器人身上所有无关紧要的细节,只留下了最本质的部分。
而浩已经这样做了。他在梦中描绘出了那样的机器人,醒来后,他用粘土将其形态塑造出来。这个机器人名叫“交流者”,它高约50厘米,外形如同幽灵般纯净洁白。它的表面光滑得不真实,胳膊略显稚嫩,没有腿,有一个类似生殖器的球茎状残端。它的屁股被设计成两个球体,一条光滑的白色氨纶连接着它的头和躯干,如同幼儿的颈部一样柔软光滑。
当“交流者”处于静止状态时,其脸上的表情安详得令人难以捉摸。这可能是由于它拥有深黑色的眼睛、瘦小的嘴唇、微妙上翘的嘴角以及飘渺的眉毛。它微妙而细腻的特征有时会显得女性化,有时又像是小男孩的模样。对于一个如此年轻的“人”来说,它的表情过于世故了。
更令人惊奇的是,“交流者”在睡眠时的表情过于平静,仿佛拥有一种超越人类幼儿的权威。尽管它的身体脆弱、动作细致入微,却展现出了孩子的需求与脆弱。在浩的研究室里,“交流者”的最新模型吸引了丹麦参观者们的目光。它被三脚架支撑在地板上,一旦激活,就如同有了生命般扭动起来。它抬头环视着我们,然后开始摆动短小的手臂,仿佛在为我们表演。其动作流畅而自然,显得非常亲切。在温馨的氛围中,米里亚姆与一个特殊的“小孩”交流着。这个“小孩”并非真的孩子,而是一个机器人,被温柔地拥在米里亚姆的怀抱里,仿佛真的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小生命。尽管它的表情平静且带着权威,但它的身体却展现出了孩子的脆弱和需求。
他们的对话并不遥远,仿佛是两个朋友之间的亲切交谈。米里亚姆轻声细语,与它分享着生活中的点滴。旁观这一幕的我,心中涌起的不再是冷漠和噩梦,而是温暖、亲密与友谊。这份情感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要保护这个特殊的“孩子”。
这个机器人名为“交流者”,它的存在引起了丹麦参观者的极大关注。他们之所以来到浩的研究所,是因为浩期望与风投公司合作,将这一创新技术应用于丹麦的高级护理机构。浩的团队与丹麦伙伴正紧密合作,双方处于情景测试的最后阶段,共同制定切实可行的商业计划。他们对未来充满信心,因为许多志愿者都能迅速与这个不同寻常的人形机器人建立联系。
日本大使和丹麦王子也参与了“交流者”的相关媒体活动。王子甚至在镜头前拥抱了它,感慨道:“这感觉就像是抱着自己的孩子。”这句话深深触动了我,让我开始思考这个机器人所唤起的情感究竟是何物。
在养老院给老年痴呆症患者拍摄的录像更是令人印象深刻。其中一位坐在沙发上的老太太,身着彩色高领毛衣,腿上放着“交流者”。尽管她很少与他人交谈,但与这个机器人的对话却如此热烈。而在另一个视频中,一位年过百岁的老奶奶紧紧抱着“交流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发出的婴儿般的叫声,让我看到了机器人如何唤起老人心中久违的幸福。
这些视频让我思考:机器真的可以唤起情感。而这种情感,或许是那些孤独的老人们再次感受到的孩子般的喜悦。尽管我们仍不确定这种情感的真正来源,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交流者”给这些需要关爱的老人们带来了无尽的温暖和快乐。这份快乐仿佛穿越了时空,让老人们再次感受到家的温馨和陪伴。经过十几年的潜心研究,浩终于完成了他的杰作:一个以他女儿为模板的机器人。这个机器人从最初的空白模版,逐渐演变为一个拥有独特魅力的“孩子机器人”。虽然在外表上看似恐怖,但其内在却具有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一旦启动,它便能吸引人们的目光,引发共鸣。浩赋予了它一种“中性外观”,让人们无法从外表判断其,打破了人们以貌取人的固有观念。浩称这是他一直追求的理想:创造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类”,一个能够唤起人们情感的特殊存在。即便我们抱在怀中的不是真实的人,心中的那份感动却依然真实。
今天,浩的这项成果——以女儿为模版打造的机器人正静静地站在白色平台上,被精心保存在实验室的玻璃展示架内。即使身披淡黄色的裙子,它的形象依然令人感到不安。机械的手臂显得有些过长,姿势仿佛猿猴;手的位置摆放不当,一只机械手臂尴尬地置于裤裆处,仿佛在遮挡什么;表情紧张,嘴角严肃地向下倾斜。尽管如此,它依然保持着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浩的女儿当年被制成模型时的那种“人类的不安”。这种不安也正是机器人与人的相似之处,使得人们不禁与之产生共鸣。
与此浩的女儿Risa已经步入了大学的校园,正在父亲的系里学习,成为系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女性之一。家人们对此感到欣慰,但浩却有些疑虑。他与Risa从未探讨过自己的工作。“但这不正是好事吗?”他反问我。“我曾经不确定制作Risa的克隆机器人对她而言是好是坏。当她参观我的实验室时,我看到了希望。现在,我可以说服大家这是一件好事了。”话语间,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休息时,他脸上的表情平静得甚至有些令人不安,仿佛在思考着未来的种种可能。对于浩来说,Risa与其所认为的“最美丽的女人”截然不同。Risa是一个聪明且充满独立思想的自由思想家,尽管拥有天赋,但她并不急于求成,偶尔还缺少一些耐心。浩意外地发现她不仅是一个典型的现代女性,还带有一种与他相似的坚韧精神。特别是在数学和物理方面,她的天赋异禀令人赞叹。浩回忆道,她有时显得坚定甚至强硬。
首次见到Risa时,她在一个小会议室里,冷静而充满智慧。她的形象与视频中的形象相吻合:一张圆脸,一双明亮的眼睛,穿着合身的衬衫,佩戴着眼镜和水晶吊坠,头发梳成低马尾。尽管现在看起来如此成熟,但浩依然回想起那个在牙牙学语时就跟随父亲在实验室与初代机器人嬉戏的女孩。当时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且浩仍会在演示文稿中引用这段视频。对Risa而言,虽然她从未见过父亲的演讲,也仅仅是最近才阅读他写的书,但在机器人科学方面,她和父亲一样注重实际。她曾表示:“当时的我并没有过多思考,只觉得自己是父亲能找到的最理想的机器人模型。”
学生们有时会好奇地询问Risa的姓氏来源。她认为这大概是因为她的父亲非常有名。就像浩外表的温柔与坚韧并存一样,Risa认为“石黑教授”这个标签并不能完全定义她的父亲(尽管他们外表看起来相似)。在学校,她是学生和教职工围绕的榜样,总能吸引他人参与他的工作。但只有在家里,他才真正变回一个对好奇事物不断探索的研究者。Risa说:“他是一位真正的研究者,总是能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事物。”
尽管Risa尚未确定自己的专业方向,但她对机器人科学并没有特别的兴趣。她的雄心壮志具有家族传承的性质。她表示:“无论互联网之后的新兴事物是什么,下一个重大创新无论如何我都想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她认为早年接触父亲的研究工作(对她而言并没有好坏之分),让她成长为一个有胆识的人。在某种程度上,她觉得自己是被迫成为父亲项目的一部分。但正是这种独特的经历,让她拥有了一种信念:世上无难事。自那时起,当别人都说“不可能”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可以突破极限、实现梦想。因为她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父亲,而她正是他的女儿。
这段描述不仅生动地描绘了Risa的形象,还深入探索了她的思想、信念和家族对她的影响。她的独立精神和家族传承的雄心壮志使她成为一个令人钦佩的角色。我了解浩并不知道女儿对克隆机器人的评价。在女儿Risa九岁那年,浩创造出了她的克隆机器人。在那之后,有一次她在学校里与她的克隆机器人在浩的遥控操作下进行互动。她分享道:“我并没有像与父亲对话那样与机器人交谈。”她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次互动中,她的父亲并不在她身边,而是在另一个房间里——虽然只是隔着一道墙,但仍然不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又一首歌在夜空中弥漫开来。这一次,他向我伸出手,邀请我共舞。他握住麦克风,声音微弱而质朴,如同远处的风吟。另一只手则轻轻搂住我的腰,带着我跳起了一段慢舞。我们的舞姿都有些笨拙,像两个刚刚踏入舞池的初中生,羞涩地躲避着彼此的视线,只专注于脚下的步伐。
回想起与浩共度的那些时光,几个月的邮件和Skype交流,几周如胶似漆的陪伴,共同探索他所钟爱的事业(他的工作)。在我们之间,那是一种基于“工作需要”的亲密关系——我是记录故事的记者,他是被记录的故事主角。在浩的眼中,我仿佛是他的镜像、回音、自语。而在我的眼中,浩则是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人——他总是身着黑衣,甚至打造了自己的“克隆”。他的这种独特气质恰恰满足了我作为记者的探索欲望。
我们之间的这种纽带,似乎更像是一种狭隘的迷恋,带着明确的目的和界限。那么,人与人之间究竟需要怎样的纽带呢?怎样的纽带才能缓解我们内心深处的孤独?如果我是你,我会愿意用时间交换真挚的情感,用一曲卡拉OK换取一次深情的对话,甚至在一个大阪的酒吧里与机器人专家共舞。我会愿意用几周真实的相处来换取心灵的安宁,用一次真实的电话交谈来替代与聊天机器人的机械对话。我会珍视每一次真实的触碰,不愿用未来的完美硅胶“皮肤”来交换现有的真实触感。至于那与机器人共舞的体验,或是与我共舞的机会,我更愿意珍藏心底。
我与伊森之间,形成了一种特殊的交流方式。我们用声音作为桥梁,填补距离的鸿沟,用语言维系着我们的情感纽带。我们精心安排每一次通话,交换成堆的短信,共享生活的点点滴滴。我沉醉在他那深沉而又如音乐般美妙的声音中,仿佛看见他坐在角落的办公室里,四周环绕着玻璃落地窗。我们分享奇闻趣事、喜爱的音乐和电影,甚至交换照片,以让对方更深入地了解彼此的生活。我能想象他低头看手机的模样,那脖子后面小小的凹陷清晰可见。
尽管距离让我们几乎无法真正“了解”对方,但我们却像两个灵魂伴侣,身体里似乎都住着对方的影子。在日本的那段短暂时光,我们曾有过肢体接触,而之后的联系,皆源于那瞬间的交融。他曾告诉我,在我离开后的一星期里,他在半梦半醒之间两次起床,打开加热器,从衣柜里取出一个额外的枕头。他的举动仿佛我仍在他的身边,虽已离别,我的影子仍在他家徘徊。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陷入了爱河,与伊森的情感如同流水般自然流淌。
与此石黑浩在东京未来科学博物馆推出的“最美丽的女人”Erica,展现了科技的魅力。Erica能够自主运作、解析人类言语,并通过神经网络运算做出应答。这个模型目前被日本的三所大学用于人机交互研究,展现了人与机器之间的美好交融。他们的故事,仿佛映射了我与伊森之间通过语言与声音建立的特殊联系,展现了即使距离再远,也能通过心灵的交流相互理解的美好。
机器人技术
- 800多家中国机器人企业近半无产品
- 看看机器人在和你抢什么
- 马化腾、李彦宏等科技企业大佬们在贵阳大数据
- 机器人投入汽车产业园 探索机器人产业链
- 特斯拉 Cybertruck 电动皮卡换上黑色外衣,有望为
- 沁峰如何成为冲压机器人细分赛道国家专精特新
- 运动机器人智障了吗?
- Rivian 将投资 50 亿美元在佐治亚州建造电动汽车工
- 调查发布 - 制造业在疫情防控常态化下突围——
- 未来工业机器人的市场什么样的变化
- 进博会特斯拉展台最全预测 沉浸式体验智能制造
- 美国将中国电动汽车关税提高到 100%,极星 CEO 对
- DeepMind 联合创始人:交互式 AI 才会“改变人类”
- 把握发展趋势 推动机器人产业高质量发展
- AI入侵教师职业,这五类产品发展迅猛
- 他们用AI和食用植物创造“人工肉食”,你想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