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芯片封装进击史:江浙儿女撑起半边天,从

工业机器人 2021-05-31 12:59www.robotxin.com工业机器人教育
自从中兴、华为事件后,“无芯之痛”就像一道国民伤口,但凭借这些年的广积粮、高筑墙,国内封测三大巨头已跻身世界前列。

撰文| 韩姜

编辑| 张泽

过去几年,在“无芯之痛”的记忆下,中国在半导体行业总被认为落后世界先进水平太远。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过去40多年,在几位拥有全球化野心和韧劲的企业家带领下,通过大举并购,高举高打,中国的芯片封测实力已经进入全球第二军团。

今年11月,中国半导体封测年会在甘肃天水举行,对于封测行业来说,这是一年一度的大事件。在会上,有企业家表达着自己对这个行业的信心,认为我国封测行业技术进步飞快,发展迅速,未来可期。也有行业人士认为,如果坚持投入和创新,中国很可能在封测环节率先实现突围,将其变成中国在芯片领域的希望。

江浙儿女

中国芯片封测能够在全球版图中占有一席之地,背后是一群江浙儿女长达40多年的拼搏。

1972 年,在“超英赶美”的口号下,全国各地掀起了创办晶体管厂的小高潮,100多家手工小作坊开始转产半导体,其中包括江阴地方政府创办的长江内衣厂,转型并改名为江阴晶体管厂,一夜之间成了高科技企业。

1978年,国家确定由国营742厂(华晶集团前身)从日本东芝引进一条3英寸5微米的彩电芯片生产线,这是当时中国引进规模最大、涵盖芯片制造和封测全产业链的首条芯片生产线。江阴晶体管厂作为这条生产线的附属工程,为华晶封装一些芯片。

但好景不长,改革开放之后,随着大批洋货涌入,包括江阴晶体管厂在内的国内半导体企业受到巨大冲击。

这时,34岁的江苏青年王新潮接手了这个烂摊子。王新潮出生于1956年,虽然父母都是老师,但因为家庭出身不好,他没能被推荐读高中,17岁被分配到了江阴第一织布厂当机修工,一干就是11年。

小伙子努力上进,引起领导关注,从染织厂调到了江阴晶体管厂。虽然完全没有半导体背景,但王新潮住在了厂子里,白天一道道工序研究,晚上再让总工程师给自己补课,很快就上道了。

可就在王新潮找到点感觉的时候,晶体管厂却濒临破产。1990年,厂子亏损218万元,职工士气低迷,当年的平均工资在江阴县排在倒数第二。这一年,王新潮临危受命担任厂长。在就职演讲中,他向全厂200多名职工承诺,要确保企业有发展的后劲,确保员工收入逐年增高。可很多人并不信任这样一个没资历的年轻人。

但王新潮不信邪。新官上任后,他组织领导班子去国际上找订单,开发新产品,组织富余人员搞三产。1991年厂子做出了LED信号灯后,王新潮骑着二八自行车四处推销,经过几年的艰苦经营,信号灯生意终于让厂子扭亏为盈。1992年公司正式更名为长江电子实业公司(简称长电)。

刚脱离苦海,长电很快又被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和当时日益猖獗的海外电子器件走私逼到了绝境。王新潮收集市面上所有资料一篇篇读,发现了一个趋势,为了降低成本,国际家电企业将会到中国来制造,中国也就可能成为全球元器件采购的中心。

当时国内分立器件(二极管、三极管等)已经有较成熟的玩家,长电决定做分立器件的封测。所谓封测,通俗地说,就是给制造出的芯片裸片穿上外衣。这是芯片生产过程中的一环,封测技术的好坏,还能左右芯片的性能。

但不像今天企业决策总能拿出各大调研机构的数据加以佐证,为了让公司其他领导相信自己的判断,王新潮搬出了自己擅长的哲学思辨法,整整花了两天才统一了管理层的意见。

图片来源长电科技官网

,王新潮力排众议开始融资。银行贷款批不下来,就找其他融资渠道。最终,他找来了日资背景的融资租赁公司,为厂子分三期投入了800多万美元,将产能从年产3亿颗一下子提升至13.5亿颗。

1998年,长电的幸运时刻到来了。国家强力打击走私犯罪,其中就包括电子元器件走私。走私货被缴,一下子给长电打开了广阔的国内市场,长电顺势成为国内最大的分立器件封测企业。

同一时期,如今国产封测三巨头之一的通富微电也上演了类似的剧情。在上世纪80年代同样经历国门大开带来的冲击后,南通晶体管厂一下沦为了特困企业。1990年,南通晶体管厂总工石明达接过了晶体管厂厂长的重担,力主上马集成电路。他多方筹措资金,建设年封测1500万块集成电路的生产线。生产线于1994年正式投产,获得了华晶等国内大厂的青睐。

当时,日本富士通在中国寻找封测的合作伙伴,通过接洽找到了南通晶体管厂,石明达也没有让日方失望,从来料加工到项目合作,从晶体管封装到芯片封装,只用了3年时间。之后更是和富士通成立了合资公司,也就是如今的通富微电。

在技术、人才和融资环境还很不完善的那些年,不畏艰难、敢拼敢闯的劲头深深融入了像王新潮、石明达这批江浙人的血液里。

早期,半导体产业诸如英特尔、德州仪器等都是一家企业包揽了所有环节设计、制造、封装测试......从头干到尾。

但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为了降低人力成本,半导体大厂开始把像封装测试这种劳动密集型的后段环节,转移到人力成本更低廉的亚太地区。1965年,美国芯片大厂Microchip在中国台湾设立高雄电子,从事芯片封装,成为封装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在优惠政策下,包括飞利浦、德州仪器在内的外商都在中国台湾建立封测厂。

在台湾,和前两位男性大陆企业家临危受命的故事类似,如今全球封测老大日月光也是靠着创始人张姚宏影的胆识和魄力。

张姚宏影是一代商界奇女子,上世纪30年代出生于浙江温州名门望族,母亲勉励她“做男也要做女”,张在学生时代曾带领同学参与抗日运动,年纪轻轻就挑起家族生计,到台湾后最开始经营洗衣店和毛衣外销,30岁不到的她,后来向银行借钱进军房地产。

图片来源网络图片

张姚宏影在房地产业做得风生水起,还把版图从中国台湾扩大到美国休士顿和新加坡,做成了国际化企业。但在80年代台湾房地产开始走下坡路时,已经62岁的张姚宏影问儿子“你去挑几样东西出来,我现在房地产不做,要做什么东西?”他的儿子给出了芯片封测这个建议,一是这处于半导体产业下游,风险不大,二是封测技术门槛低,比较容易招人。

于是在1984年,日月光正式成立,公司在成立的前三年连年亏损,工厂差点被摩托罗拉收购。张姚宏影不惜把在美国休士顿刚落成的一栋办公楼卖掉,拿钱救回了日月光,也才有了之后日月光30多年的辉煌故事。

夹缝求生

千禧年之际,中国半导体产业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在发展的早期,面对激烈的竞争,本土封测企业犹如大浪求生,虽然经历了几波危机,但终究靠着自身的韧性活了下来。

2000年,国务院发布了《鼓励软件产业和集成电路产业发展若干政策》(简称18号文),中芯国际也是这一年在上海破土动工。大批海归回国创办芯片设计公司。两年之间,中国集成电路的投资总额约为300亿元,相当于过去40年的投资总和。

2003年,长电科技在A股上市,谁也没料到突然就遇上了非典,令企业出口雪上加霜。为了抢占市场,被迫打起价格战。

王新潮当时投入1.72亿元,先扩大规模后降价,再扩大规模再降价,但这就像一个看不到尽头的恶性循环。交了一笔昂贵的学费后,王新潮意识到,低成本扩张的道路有问题,发展还是要靠技术创新。于是,长电有意从分立器件转向高端芯片封测。

此时,他打听得知,一家名叫APS的新加坡芯片封装研发机构正在寻找合作方,由于他们手握的还是一项实验室技术,很多厂家不敢冒险,王新潮却马上联系了APS总经理,在一个星期内赶到了新加坡看个究竟。那时长电的封装比较“厚重”,而用APS技术封装完的芯片与裸片一样大,“封装的最高境界就是‘没有封装’”。王新潮认为APS技术就代表了大潮。

一个月后,双方就签订了合资协议。2003年,由长电科技出资75%、APS出资25%的江阴长电先进封装有限公司成立。这场联姻为长电日后的发展提供了技术积累。

不过,比起当时风生水起的芯片设计和制造,芯片封测是一个劳动密集型的活,一直处在芯片产业“鄙视链”底端。天风证券研究所做过一组数据对比,在整条产业链上,设计的毛利率高达65%;是设备和制造,毛利率都能达到45%左右,而封测整体的毛利率整体只有20%,而且处于技术门槛最低的那一环。

在早期的发展规划中,芯片设计和制造是重点扶持对象。当时认为,只要芯片生产出来,封测自然也就不成问题。

但国内封测企业似乎一直处于夹缝中。一方面,国内芯片制造没有跟上,导致封测产业发展迟缓。对于高端技术,本土封测厂在生意较少的情况下也不敢贸然投入。当时,第三代封测技术已占到全球市场70%,但国内封测企业还停留在一二代技术上。

另一方面,由于是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封测是中国最容易在全球产业分工版图中占有一席之地的环节。飞思卡尔、英特尔、英飞凌等国际芯片大厂都在华投资设立封测厂,在规模和技术水平上居于主导。2005年中国前十大芯片封装企业中,八家是国际半导体公司在华建立的独资或控股封测企业。与这些外来企业相比,国内封测企业没法赢得客户青睐。当时中芯国际上海和天津芯片厂将封测都外包给英飞凌等企业。

不过,国内封测领军人物展现了韧性十足的一面。通过和富士通合资,通富微电不仅争取到了投资,还争取到技术和订单。

不过,走出国门做生意并不容易,有一次石明达带队去美国一家公司谈合作,对方只派出一个中层主管接待,而且态度很不耐烦, 简单敷衍后就要打发他们离开。“请再给我5分钟时间!”石明达边说边在黑板上给对方算了一笔账。看到了实在的优惠,对方的眼睛才终于放光了,并为刚才的态度道歉,石明达终于拿下了这个订单。

伴随着消费电子市场的崛起,国内封测企业终于看到了迈向高端的方向。中国半导体行业协会统计表明,2005 年中国消费电子集成电路市场规模突破千亿元,并以两位数保持高速增长。

2006~2008年堪称封测行业的“甜蜜期”,当时行业老大日月光的毛利率接近30%,国内封测厂长电科技、通富微电、华天科技的毛利率基本能达到20%以上。但好日子没多久,随着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半导体行业受到一记重拳,封测厂的订单全都断崖式下跌。

为了求生存,价格战席卷而来。在一位行业人士的记忆里,当年一个5分钱的器件,很多小厂只喊价2-3分钱,为了抢客户,大厂不得不咬牙将价格一降再降。竞争最激烈的时候,甚至几家大企业的老总都不愿意和对方出现在同一场活动上。

全球第二军团

趁着金融风暴,2008年全球封测龙头日月光低价收购韩商投资的山东威海爱一和一电子公司,切入晶体管及模拟IC封测领域。

过去10多年,日月光正是靠着大举并购,一步步坐上了全球老大的位置,背后的掌舵人是公司董事长张虔生,也是创始人张姚宏影的儿子。

1999年,张虔生主导日月光并购美国最大芯片测试公司ISE Labs及摩托罗拉在中国台湾的两家企业。2004年,张虔生再出手,并购日本NEC山形县芯片封测厂。此举令日月光一举超过当时全球封测老大Amkor公司,成为全球半导体封测市场新的霸主。

从小被母亲张姚宏影带着做生意,张虔生学到最多的就是要“当机立断”。母亲经常跟儿子讲“时势造英雄,英雄造不了时势,要顺着大环境走,一定要当机立断。”

特别是在并购这件事上,张虔生出手就像草丛中的猎豹扑食,常出其不意。2015年,在全球第四大封测企业矽品精密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日月光宣布为了提升公司的竞争力,要以352亿元新台币收购后者25%的股权,但美其名曰“财务性投资”,不会介入公司经营。

“没想到他(张虔生)会疯掉做这件事。”当时矽品精密董事长林文伯自责自己没有防范好。为了对抗日月光,林文伯甚至求助富士康郭台铭,试图引入鸿海精密抵制日月光的恶意收购,但提案最终没有获得董事会过半股权通过,之后引入紫光集团也未成功,缠斗了几乎4年半,今年3月,日月光矽品合并获批。

在如何做大做强这件事上,日月光可以说是无人能及。2013年,日月光又取得无锡通芝微电子有限公司股权,强化了在大陆半导体封装测试业务,继而稳固了第一的宝座。

2014年,为了进入国际一流厂商的供应链,长电和内地芯片制造龙头中芯国际联合成立中芯长电半导体,目标是拿下高通这类国际大客户,但实力仍不太够。

此时,一个巨大的机会来到了长电面前。当时全球第四大封测企业新加坡星科金朋因亏损要被卖掉。王新潮动了并购的念头。这桩“蛇吞象”式的收购很快就引发了轰动,排在全球封测领域第六的长电营收只有星科金朋的一半。

众多企业都想拿下这个香饽饽,长电的对手除了日月光、华天科技,还有被称为“资本怪兽”的新加坡主权财富基金淡马锡。这其中,日月光被认为是最大赢家,但日月光评估后认为两家公司技术和业务重叠太高,决定舍弃。经历首轮报价环节后,只剩长电科技和淡马锡两家PK。

2014年的一个夜晚,长电科技对星科金朋报价7.8亿美元。但钱从哪里来呢?就在这一年,国家集成电路一期大基金正式成立,对长电伸出了援手,给予3亿美元的支持,加上长电自身的2.6亿美元资产,中芯国际的1亿美元,银行贷款1.2亿美元,最终凭各方之力让这桩原本不可能的国际并购成为现实。

为什么这么大手笔拿下一家亏损工厂?王新潮一语道破,星科金朋的技术、市尝国际化管理经验和人才,与长电互补性达到95%以上,也是长电科技可能花五年、十年不一定能做到的。

不是所有企业都有这样的财力。大家的共识是,封测是芯片国产替代这个宏大目标上最有望率先实现的。在《国家集成电路产业发展推进纲要》和大基金支持下,国内封测企业开始效仿日月光大举并购、高举高打的模式。

华天科技也陆续收购了昆山西钛、FCI、迈克光电、纪元微科和 Unisem五家公司,迅速成为全球第六大封测公司。

2016年,AMD遇到财务问题,想要出售旗下中国苏州和马来西亚槟城工厂各85%的股权,当时找到了通富微电。董事长石明达说,项目启动的初期,大基金对国内同行做了协调,避免行业里的不合理竞争。最终,这笔并购总金额为3.7亿美元,大基金出2.7亿美元,通富微电再以股票支付大基金的钱,没有给公司一下带来太多财务负担。

这笔钱也确实花得值。收购之后,通富微电拿下AMD九成封测生意,一举跳出原来低端产品泥潭,进军CPU、GPU、APU、游戏机芯片等高端封测市场,在全球排名从第14跃升到第8名。

“现在半导体封测的技术要求很高,需要不断有新技术推出来,想要做成世界一流非常不容易。”石明达认为随着产业发展,封测这个环节早已迈向了高阶。

这几年,凭借高举高打,中国封测厂已经打入包括英特尔、高通、博通、海思等国际一线大客户供应链。而把中国芯片封测行业带入世界先进水平的一批领军人物,也开始交棒。64岁的长电董事长王新潮在2018年卸任、75岁的通富微电董事长石明达在培养接班人,74岁的华天科技董事长肖胜利还会出现在业务一线,而日月光的创始人张姚宏影已于2016年去世。

自从中兴、华为事件后,“无芯之痛”就像一道国民伤口,但凭借这些年的广积粮、高筑墙,国内封测三大巨头已跻身世界前列。2019年全球前十的封测公司中,总部在中国台湾的企业,包括日月光、矽品精密、力成科技、京元电子、颀邦占了半壁江山,市场份额总计为 43.9%。中国大陆3家企业长电科技、通富微电、华天科技,总市占率为20.1%,已跃升为第二军团。

但多位领军人物也清醒地看到,虽然迈入了高端封测门槛,大陆整体水平离世界存在一定差距,特别是封测厂和芯片制造厂需要更高协作,而在大陆,目前这样的高度协同还不多。

就在今年,台积电宣布将投资721亿元建设自有先进封测厂,这对于传统封测厂来说是个不小的威胁。一位行业人士对AI财经社说,封测不比设计和制造,落后一代就有巨大差距。如果国内持续投入和创新,和世界先进水平的差距一定会越来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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