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家鹏：富士康“百万机器人”计划再定位

作为全球最大的消费电子产品代工厂富士康，自2011年的员工跳楼事件以来备受社会关注。面对业界关于人口红利下降的担忧，鸿海集团主席郭台铭宣布旗下富士康工厂将在未来三年引入百万台机器人，由此拉开了业界称之为“百万机器人计划”的改革序幕。这一决策被视为制造业自动化转型的重要里程碑。

戴家鹏，作为郭台铭选中的关键人物，肩负着实现这一宏大计划的重任。近期，财新记者对富士康自动化总经理戴家鹏进行了专访，深入了解过去四年富士康在机器人和自动化生产领域的探索与思考。

戴家鹏给人的印象并不像一个工业革命的领军人物。他说话轻柔、语速平缓，自1978年从MIT博士毕业后，被同事们尊称为“戴博”。正是这位温文尔雅的“戴博”，自2007年富士康成立自动化机器人事业处起，便引领着这家全球领先的代工企业向着自动化艰难迈进。

虽然“百万机器人计划”如今看来已难以实现短期内的大规模目标，因为代工模式的微薄利润意味着大量投资自动化生产设备会影响公司的效益和股价。但戴家鹏表示，富士康仍将继续推进自动化进程，从整条生产线的自动化向整场自动化转变。

戴家鹏深知自动化对于应对招工困难、人工成本上涨的现实具有重要意义。他认为自动化将是未来中国与印尼等其他低劳动力成本国家竞争的关键手段。只有保持竞争力，中国制造业才能在全球舞台上立足。

在与财新记者的对话中，戴家鹏强调当前人们对于“机器换人”的讨论过于关注机器人硬件本身，而忽视了软件在未来工厂自动化中的重要作用。他坚信，收集工厂机器数据、快速分析和决策才是未来工厂自动化的核心方向，这也将颠覆机器人产业现有的以硬件为主的商业模式。

谈及加入富士康的初衷时，戴家鹏回忆道，起初并未确定从事自动化机器人工作。他在跟随郭台铭了解公司文化和需求后，凭借在美国积累的汽车电子经验被派往昆山相关工厂工作。机缘巧合之下，一个适合自动化的项目让他开始了机器人及应用的研究。

关于富士康当前的自动化程度，戴家鹏表示这是一个分阶段推进的过程。目前，富士康已经实现了工站自动化并逐步向整条生产线自动化迈进。未来，富士康将朝着整场自动化的目标前进，包括生产、物流、检测等环节的无人化或少人化。虽然国内一些地区已经开始尝试使用智能机器人，但大部分地方仍停留在较低的自动化阶段。富士康已经在这一转型之路上迈出了坚实的步伐，包括在成都的工厂进行的尝试。目前，深圳和郑州的工厂正在推进自动化，处于第二和第三阶段的过渡阶段。

面对员工和主管对于工作被机器人取代的担忧，戴家鹏表示这是正常现象。他强调，如果个人工作表现不佳或附加价值容易被取代，那么这种情况可能会发生，不仅仅是工厂工人，白领也同样需要担忧。在刚开始推动自动化时，工厂主管往往不愿意看到机器人取代人工。但随着缺工问题的日益严重，尤其是在工作环境恶劣的工种上，机器人开始逐渐替代人工操作。这是每个产业保持竞争力所必须面对的现实。正如纺织业从广东和沿海转移到印度尼西亚等国家一样，制造业的转型也是不可避免的。戴家鹏认为这并非不可逆转的趋势，中国庞大的市场和消费能力为制造业提供了强大的支撑。随着国家提高工资水平的政策导向，只要存在消费，就有市场，一些行业就能够留在国内发展。历史总是相似：美国的工业变迁与中国的挑战

曾经，美国的工业景象经历了从北部和中部向南部，再向墨西哥和中国的迁移。那时，美国也曾试图通过自动化来留住这些工作岗位，但当时的自动化技术尚未展现出显著的优势，结果并未如愿。

如今，中国的工资成本已经超越了墨西哥，我们自然希望将这些工作机会留在国内。一个重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与二三十年前相比，自动化技术及其带来的效益已经有了巨大的飞跃。

财新记者提问：富士康在实施自动化过程中遇到了哪些难题？

戴家鹏表示，人机协同工作有其优点和局限性。尽管很多人认为这是工业发展的好方向，但工厂管理者在决策时，始终要考虑整体效益。如果管理者认为大量投资自动化生产设备短期内无法带来收益，他们可能会选择保守。这种情况在工业界普遍存在。

尽管自动化组装已经发展了40年，机器人技术也在不断进步，但仍无法完全取代人工。人类的感知能力、适应性和灵活性是机器人的优势所在。有些工作，人工完成比机器更经济高效。

财新记者进一步提问：您自1978年开始接触机器人技术，您如何看待机器人产业的未来？

戴家鹏认为，我们更应关注“自动化”这个更广泛的领域，而非仅仅局限于“机器人”。未来的机器人产业商业模式可能会发生变革。现在的机器人公司主要以产品供应为主，未来智能化和软件将变得更为重要，机器人将更多地作为辅助工具存在。

不同规模的工厂会有不同的做法，但所有工厂的信息化程度都将得到提升。大型工厂将更多地依赖生产数据的快速分析和决策。目前，许多公司仍专注于机器人的硬件制造，而背后的软件技术和信息服务将逐渐成为未来工厂更加重视的领域。这个行业的未来充满了无限可能和挑战。

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和市场的不断变化，自动化和机器人技术将在工业生产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而我们也需要不断适应和学习新的技术和理念，以应对未来的挑战和机遇。